青年问答|摄影作者沈起屹:不是我刻意选择了纪实摄影

电话采访/文:赵婧

图:由被采访者提供,图片版权归摄影作者沈起屹所有

沈起屹是一名青年纪实摄影作者。肖像.p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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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硕士毕业于爱丁堡大学亚洲研究学系。作为初次接触摄影比赛的青年纪实摄影师,她的纪实摄影系列《花胶记》于2021年入围了第八届侯登科纪实摄影奖,并于2022年12月4日至2023年5月31日在越众历史影像馆展出。

评委张献民教授这样评价:“千年深圳与改开旧深圳的影像书。拍摄者采取了‘空’的模式,有点像 Raymond Depardon 七十年代拍摄的日本。城市肌理细腻婉转,很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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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uestion(以下简写为Q):是什么让你做纪实摄影的呢?现当代有不少年轻艺术家做艺术摄影、观念摄影,但是年轻的纪实摄影师却鲜见。当我在一群较多来自本土的中年纪实摄影师名单中看到像你这样年轻的、有海外学习背景的摄影师的确有些惊讶。与您通话才得知您是一位年轻女性。这更加引起了好奇。

Answer(以下简写为A):最开始做所谓的“摄影”是2012年的夏天,我获得了人生中第一部微单。那时我并没有摄影的概念,所以在大学里也根本就没有选择摄影这门课,没有注意,我只是带着我的微单到处拍而已。我甚至都没意识到自己是个喜欢拍照的人。直到与大学舞蹈队里的其他队友们一起外出比赛,她们说:“你也太爱拍照了吧,那栋楼顶上的广告牌有什么好拍的呢。你是我见过的最爱拍照的人。相机真没白买,我的相机早都落灰了,在家里都找不着了。”后来她们一直给我的标签就是舞蹈队里最爱使用相机的人。所以对于我来说记录画面其实一直都是件非常本能的事。只是恰巧,我的捕捉对象从最开始就不是美景、美人,本身就没有拍摄那些的欲望,反而拍的都是城市里的人文景象,一些带有破败感,落寞感,却又非常真实的人间面貌,也许我在拍摄时无意识地流露出了原本就具有的人文素养吧,只是我自己不知道。后来积累的照片越来越多,才逐渐发现这些照片可以被归类于“纪实摄影”。所以,根本就不是我事先选择纪实摄影。我不会做事先就刻意去分门别类的这种行为。我起初是零概念。是我的作品它们刚好被外界叫做“纪实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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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那是什么让你后来在2021年参加了第八届侯登科纪实摄影奖呢?

A:我在很多年前就非常欣赏摄影家严明的作品,我一眼就被他的《大国志》震撼到了。他的构图非常有美学素养,甚至有些禅意,同时他的捕捉对象却又非常得“接地气”,都是带着些自然缺陷且极度真实的。他将非常接地气的土地真实与非常高雅的艺术美感两者结合地非常得好。让我过目不忘。而阅读他的相关信息时,发现他参加了第三届侯登科纪实摄影奖,由此我开始了解侯登科纪实摄影奖,并发现这个历史悠久的比赛的人文观念,和所追求的学术性与我的路数恰好很匹配。

Q:既然你初次参加侯奖就从182位摄影师中突围而出,得了入围奖,那说明你这些年来的积累颇有成效。你之后还会继续参加不同的比赛,成为职业的纪实摄影师吗?会不会作为青年力量持续为历史影像做出贡献呢?

A:不是企图做什么贡献,也不妄想去接近“历史研究”,更不是为了得奖去评职称之类的,你聊的那些是我原本就很排斥的想法。我只是希望多年记录被一个地方好好保存,而恰好越众历史影像馆最符合我的情况,仅此而已。如果历史是一座雄伟壮观的建筑,那我的记录最多只不过是墙根边的一片小半瓦,一块小碎砖,一株小矮蕨。

因为自己对于中国古典文学与中国古代艺术史,包括文人字画、篆刻,古代瓷器等依然抱有强烈的喜爱,所以在2023年的秋季将继续去伦敦大学亚非学院的东亚艺术史暨考古系学习。虽然对纪实摄影的热情会一直保持,因为那是我本能的事情,但是我猜测我暂时不会成为职业的纪实摄影师。

Q:你为什么选择了深圳的城市新旧交替作为初次参赛的系列?

A:因为是初次尝试,所以在选择我的参赛系列时相对保守。这组照片是我认为符合“历史影像”的这个要求的吧。因为我所拍摄的曾在罗湖区中心的湖贝旧村,在我提交作品时,早已拆掉了。已经被地产商收购,在改造中了。它已经物理意义上消失了。大概是2016年吧,我在某次外出中,发现罗湖区的金色大楼底下有家宾利汽车专卖店,而它的正对面是一条非常狭窄幽暗的小巷,不同职业装的人在那条小巷进进出出。出于好奇我走到对面的那条小巷口,穿过苍蝇飞舞的通道,竟然发现里面是一个完整的居民社区。虽然非常破旧杂乱,但是是一个完整又独立的社区,我感到很震动。里面居住的大多都是本土深圳人,以及外来打工者,墙上贴着房租几百元的小广告,这与正对面的宾利专卖店所传递出来的形成强烈对比。因为这种对比非常真实,仿佛我的人文关怀开关又自动打开了。于是就开始记录这一场景。再后来我再次去,墙上已经写满了“拆”字。

湖贝旧村.png

Q:你的这组项目后来有110多张影像,好像不止已经被拆迁消失的湖贝旧村,关于其他的拍摄对象又是什么契机呢?

A:其他的多数是深圳人的早年记忆,改革开放初期建立起来的那些建筑场所。多数建于1985年左右。我原本在参赛时附带的每张图片的说明都写上了始于一九几几年,都是自己通过一些文献资料搜索确定的年份,但这部分时间信息后来被官网省掉了。这些80年代90年代的建筑与社区,有的已经萧条,有的依然在使用只是有些破旧,有的依然生机勃勃。比如被包裹在车公庙泰然工业园区的一栋四面相围的居住建筑,依然密密麻麻住满了人,多数是上班族。因为它在市中心,临近地铁,交通便利,房租却极其低廉,虽然卫生环境极差,但是性价比非常高。它的生机勃勃与它背后的东海国际公寓成了一道我眼中特别的人文景观。

Q: 我发现,整组系列色调偏黄。

A: 对,因为名字叫《花胶记》,花胶汤是淡黄颜色的。而且不是常用“流金岁月”形容90年代的广东吗,所以整体的色调有意地往金黄方向调整。

Q: 其实我还发现,你的作品中常常出现孩子。这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A: 没有特殊含义。至少我没有这样的意识。至于是不是潜意识我就不确定了。如果你非要让我说出个意义,也许也可以吧。深圳这座城市相比于其他历史古城来说,是个孩子。但它实际上又是拥有历史的,只是在改革开放后才变得瞩目,才开始“返老还童”。孩子我觉得它从视觉上就象征纯洁,象征童年,如果连孩子面对失去的乐园都会伤感,那城市更新的速度是多么快啊。孩子的情绪与城市的被迫改变相互照映,其实是可以制造出一些自然而然的惆怅的吧。

Q: 其实你还是很诗意的。你提到你即将去伦敦大学亚非学院学习东亚艺术史和考古,会不会担心考古会带走你身上的一些诗意呢?

A: 我没有定义自己为“诗意”。而且一个人身上所谓的诗意,和学什么专业没有直接关系吧。即使是一个学习诗歌专业的人,也可以其实是个非常功利的人。我的学习,只是希望能用更专业的眼光看世界,能够辨别人间美丑,能讲出美的原因,而不仅仅只是为了去考古。其实,对我来说,学习任何专业都只是丰富我人生的工具,像支撑身体的骨骼架一样,而我真正的血肉,我的灵魂,属于写作,最自由的写作。自由到甚至不用发表。用最纯粹的身心状态投入到文字的魅力境界里,才是我最向往的生活方式。

Q: 好的,很羡慕您对自由的向往。我相信您的诗意与人本精神,会不知不觉渗透到未来的纪实摄影作品系列里的,我们很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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